重阳没有节

重阳没有节

杯酒散文2025-08-05 12:00:33
原来很多事情要到面对临头时,你才发现自己曾经有多矫情。两个星期前,我在微博里写到“感冒了,可是还没有彻底感冒,这种卡在门槛上难受,像张开嘴蓄势却怎么也打不出喷嚏,像在刑场上从日出盼到日落等待杀头”,真
原来很多事情要到面对临头时,你才发现自己曾经有多矫情。两个星期前,我在微博里写到“感冒了,可是还没有彻底感冒,这种卡在门槛上难受,像张开嘴蓄势却怎么也打不出喷嚏,像在刑场上从日出盼到日落等待杀头”,真到彻彻底底地深深地感冒透了,才知道也许世上有事情比刑场上等待杀头还难受,那就是用把钝刀被一点点割头,前一个最多是等得难受,后一个却是在持续难受。
真到病得严重时,不但是不能写字的,连熬夜也不能,昨晚我就早早地躺倒了床上,睁不开眼,抬不起头,没有力气想什么,只剩下晕眩和疼痛。难受不需要用任何词语来加深或形容。死沉沉地睡去,比吃安眠药都有效。看到人写睡梦里都会难过,我不知道难过是否有这么大的功效,但难受一定是有的,难受到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然而第二天还是会脑仁欲裂地醒来,看到窗外竟然有很好的太阳,想起的重阳节,秋光流转春光易逝,多好的明媚都错失。没有睡眠,还是躺在床上,属于半昏迷状态。
想起小时候,那时候重阳真的是个节日,过完八月十五就掰着指头算,而学校也毫无例外地会在这一天放假。赶雒庄集的庙会,虽然是跟着爷爷奶奶去,但一到路上就一群小伙伴跑到了前面去,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八九里的路上时见认识的乡邻,地里已经是郁郁青青麦苗成垄。皱巴巴的五块钱能攥到手心出汗,生怕它会生了翅膀飞去。小学时候的很多作文,就是靠路上捡一百块钱交还失主带迷路的小孩辛苦找到家长支撑起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很大的桃园,这时已经是落尽了叶子只剩下瘦嶙峋的树枝,矮矮的桃树还没有地里的棒子高,一株株像朵大踢踢芽似的盘踞在那里。走到这里我们总会停下来到里面跑一阵,仿佛可以看见粉艳艳的桃花,还有让长满绒毛的红桃子。有些喜欢做坏事的,会拿盒火柴把路边的枯草一片片点着,然后自鸣得意地看着后面冒起的烟火。会把一角小砖头一个小瓦块一片烂碗从村口一直踢到集市外,好在妈妈没跟着不会唠叨我们把鞋都磨烂了。
走到集市外面最先看到的一大片存自行车的地方,一块牛皮箱纸歪歪斜斜地几个毛笔字“存车:自行车五分,三轮车一角”。后来在课文上学到摩肩接踵人潮汹涌两个词语时,我总会想到赶会时的情景,人挨人人挤人东南西北乱作一团,你站里面不动也能被人推着走,这时小孩往往要抓紧大人的衣角了,不然就会被挤散走丢。大人说起这种拥挤都叹气摇头,我们却很喜欢在里面钻来钻去。有时开了一辆机动三轮,会把原本就水泄不通的路堵死,大家都气愤地望着坐在车厢里的人;有时还会老远打着汽笛来一辆小轿车,人们都肃然起敬,感叹着谁家孩子这么有本事,路也不觉地被让开了。最好玩的是在戏台下听戏,其实我们才不在乎那些人依依呀呀的唱些什么东西,平常看电影时就烦这些,我们感兴趣的是跑到侧边看后台的人上妆卸妆,看那些人究竟和我们有什么不同,有些调皮的还爬到了上面接着又被赶下来。戏台下有好多卖好吃的好玩的,五毛钱吃一份炒凉粉或调凉皮,两毛钱喝一碗甜甜的“白酒”,饿了就买厚厚的锅盔吃,最奢侈的就是两块钱一块的肉盒子了,往往都是儿女买给老人吃。当然更少不了“甜黍秆”,虽然和甘蔗长得极像,但记得那时是有区别的,这个要细点比较难啃,不像甘蔗又粗又脆,当然价钱也有差别。最爱眼红地站在一个棉花糖的机器前,一小勺糖就能做出那么大的一团,但大人总不给买,说那都是骗人的,一咬一团气,不值五毛钱。还有种玻璃吹成的琉璃蹦蹦,透亮的金黄色,会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但这个大人也是不给买的,主要是太脆了,根本没法挤着拿回去,家里形容谁身体差或什么东西脆弱易碎,就爱说像个琉璃蹦蹦似的。还有用枪打气球的,摆一片好东西让人套圈的,但这都是大孩子在玩,我们就挤在旁边看了。现在我想,所谓庙会呢,其实只是大家聚起来热闹赶集买卖的借口吧,赶了那么多会,我也不见每个供的神有什么差别,都是一个彩塑的神像坐在小庙里,一大堆人在那烧香烧纸磕头,大簸箩里还丢了很多奉献的零钱,烟雾缭绕火光冲天的,平添了几份诡异的气息。
后来读初中了,就不会特地在一些庙会的日子放假了,那种儿时期盼的感觉也就渐渐淡了,只是日记里写到这个日期时会有一点感叹。还记得在有年重阳节在一高的教室里我忽然听到了街上有辆车用喇叭放着《九月九的酒》,还记得高二的重阳节下起了大雨,学校恰好星期了,我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啃方便面看《世说新语》涂一首叫《重阳秋思》的诗;还记得大二时我从教室看书出来,耀眼的阳光明亮的蓝天肃凉的秋风,几盆菊花在秋风中花瓣枯萎逐渐凋落,我就忽然想起那天是重阳节了。
出去买药,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路绿黯黯的树叶,无精打采的人们,有气无力的我,早晨的晴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觉得这样的情景才适合我,才适合这个重阳节。国庆不是节,重阳没有节,总是会因为某个无关的,才想起原本的存在。喜欢明亮,然而打这篇文字时还是关上了台灯,眼睛酸涩得一直流泪,已经不起照耀。多好笑啊,连个感冒都能病到如此彻底决绝,像是抽出了全部性命预备赴死。我从不悲观,我是个彻底悲观的极端乐观主义者,而他们,只是乐观的悲观者。
标签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