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碧潭
在船上晃着的时候,我想起《碧潭》里的几个句子,不太连贯的:桂桨敲破了青琉璃,几则罗曼史在哪里,大二的女生忧伤了碧潭玻璃,覆舟的交通事故很美丽,夏正年轻。我看着掌橹的阿姨,浆红的碎花布衫,衣摆微卷着飘起
在船上晃着的时候,我想起《碧潭》里的几个句子,不太连贯的:桂桨敲破了青琉璃,几则罗曼史在哪里,大二的女生忧伤了碧潭玻璃,覆舟的交通事故很美丽,夏正年轻。我看着掌橹的阿姨,浆红的碎花布衫,衣摆微卷着飘起,脚下躺着竹笠。她撑桨的形象很朴素,我却想起余光中,想起那首妩媚的《碧潭》,然后心很柔软地向下沉,一直沉到水里。感觉到,情感在肌肤上默默流淌。
那天,我穿着白底蓝花的棉布T恤,露着一截黑黄黑黄的手臂,抱着脚坐在船头。我保养得并不好,皮肤容易被晒黑。当我看着很久很久不能变白的皮肤,便觉岁月在飞速蹉跎,心里空荡荡的,有点象饿着,又有点象晕船。
是的,我是饿着在坐船。母亲和大姐都回去了,生活一时间似乎没了责任。我便对一切疏忽起来,饿了找吃,困了睡觉,存在得很原始。说要来这里看五百亩荷塘,说了几次,几次都被风雨打消,其中一次更是咫尺天涯,人已到了西江边,还硬生生给暴风雨打回。今年不知是什么年,国家频频灾难,身边的企业一家接一家倒闭。前几日接待个老人家,说起祖孙相依为命,靠她在街边摆地摊卖蒜子姜供应生活读书,现在太老了,才想起以前做工几十年政府没给她买社保,说着就眼眶红。我说,这样久了,我实在也帮不了您什么,翻了翻手袋,却发觉钱包里也没有什么钱,只好讪讪。别人都这样困难了,我没事饿一两顿又有什么。
不晓得风是从哪里生成的,带着清新的花果的味道,一丝丝沁人肺腑,使神经变得细腻敏感。记忆随着鲜活,一些久违的唯美词组和镜头适时跳出来惹人。曾在电视上看见一头白发童心未泯的余光中,胸怀赤诚笑容腼腆,觉得这便是老来最光辉和自适的形象。谁在念这一首诗,美丽的《碧潭》,从唐朝的猿啼到七夕的笛,都是在一尾船上,一尾双桨拍打在一池青春的船上,这个池就象我面前的池,宁静温存,而那个人,已是白发苍苍了。
两岸是岭南的水田和瓜棚,我熟悉的场景。小时候,我也坐船,沿着小河弯弯到山脚的甘蔗园掰蔗壳。沿途父亲教我分辨堤岸上杂生的和尚头草、白花蛇舌草、猪食菜,教我认清瓜棚下吊着的物种,长的分豆(豆角),短的刀豆(豆仔),扁的荷豆,白的毛瓜,黄的南瓜,起角的丝瓜。坐着,坐着,我长过了一米六,晓得了四时节季,晓得了孝悌亲恩,晓得了两情相悦,百家诗念得要比父亲多,记忆里这船载着青春,载着冉冉的光阴的情意,徐徐而来。坐船使人思绪舒畅,有白衣黑裤的阿伯摇橹而过,背影便疑似我的父亲。最恨跳蛙“咚”的声响,无端吓走了怀想。
阿姨真的朴实,摇橹摇了三十年,依然一丝不苟,腰板挺直,次序有力。船头稳稳地顺着我的眼角,落在哪怕是水草和鱼网之间的狭小空隙,以满足我没来头的新奇。我以20元租来的船,她非要跟着,似乎已明知我只会在水中打圈,永远靠不了岸,又似乎对这船无限珍惜,如掖藏着什么宝贝故事不轻易让陌生人触摸启封。这水乡的人们,一户一条船,呼吸着西江吹来的开阔清淡的风,不羡慕高楼大夏水泥柏油路,倒一橹一橹摇出淳朴安适的民风,一撮一撮散落在水畦的红砖房,偶尔还会有打着传统红绳头结的小儿女晃出身影,影射出这里的年轻鲜活。
我还是记挂着那五百亩的荷田。阿姨说,今年水涝,都淹没了,没剩几朵花。但我还是执意要去看。我说,我去捞捞几条荷梗也是好的,你撑我去罢。她对着我笑,眯起眼象丝瓜皮的褶。我也对着她笑,眯起眼象丝瓜褶的皮。笑两笑,相互便开心起来。这世界上有很单纯的快乐,譬如相互的暗笑和揶揄,虽落俗套,但很适意。
要到那五百里的荷池去,还要在水松里穿插,偶尔还要松开鱼网的绳扣,从上面滑溜过去,这使摇橹变成艺术。哦,我这样笨的人啊,帮拉一拉鱼网,便险些一个跟头栽下水去,湿了半只脚。只是,从没试过在网里游泳,不知滋味如何?途经一块滩岸,岸上搭着瓜棚,修着一坯坯坟茔,旁边系着一只小船。阿姨说,死了都一样,在自家水田附近,立个坟头,容易看顾。我大约冷血,喜欢看这些在宁和环境之中刻度生死别离的坟头,觉得有一种美好,一种超脱的美好。诗经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便分明是一种美好。而张爱玲说,这是人世上最悲哀的诗,因为做不得主。有几人能为生死做主?恋命的人都现实,现实的人都怕死。紧紧张张过一世,我不觉欢喜。张爱玲是现实里凉薄透顶的人,她的姿态只适合于那个年代,现在再凉薄,便不合时宜了。我总觉得,在热闹里超脱,有沉着的远见,是过好生活的一种需要。如这些坟头,再不情愿看见,它还是客观存在,所以不能厌恶。如这一池水,不拒绝人打扰,只最终回归自然的一池水。
荷池真是萧条了。在黄昏下欣赏一种凋零,却不觉伤感,心底只是柔软,这种柔软甚至感染到衣服上,静静地光辉,不想说话。实在没有什么好看,我爬在船舷捞水莲叶,阿姨指着远处一个黑灰黑灰的点,说,“一只约半斤重的水鸭,熬汤很补”,然后手脚很抒情地搁住,表情向往。
我也有很可爱很专注的时刻,比如在厨房里对着一盆菜犹豫着不知要下多少盐,那是绝对不会胡思乱想的。对此,我有些腼腆,哪一日我可以优雅自如地在厨房里变幻出百般花样,我便会幸福得不想来坐船了。半斤重的水鸭,味道一定鲜嫩。如果在船上吃,气氛就更好了。想着的时候,那个黑灰的点早没影迹了。
阿姨忽然想起她家里的白菜干和芋头干,说可以卖给我,白菜干八扎二十元,芋头干一斤十五元,自已晒的,保证干净新鲜。我说好。我问她,撑过去还有什么好看的,她说没有且天要黑了,可以从另一条水路绕回去。适逢电话来,我说我在船上晃荡,她说怎能这样逍遥自在。我问,你为什么不来,她说忙得想不起。她说要过来和我吃饭,半小时就到,我说好,反正我饿了。这一个人,身体上有令人悲哀丧气的手术印记,那一年我上广州去看她,看见她化疗后光着头皮手筋裸露的模样,感伤得不知所措。但没过后两年,她居然便不记得了,忘乎所以地忙碌,前年四月结伴去凤凰睡觉,手机还整天嗡嗡叫收看钱款信息,烦死人。我有时摸摸她已没有那么青硬的手筋说,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她说,押上去便下不来了,然后说,你也要多去检查。
我爱钱但又不想忙碌,那个可爱的马主任说,自适就好。我吹着西江过来的清凉的风,想到她不能吃鲜腥,对阿姨说,你卖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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