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商
(一)我虽自小没有下过地,婆婆丁总还认得。前段时间旧疾复发,母亲又捎来晒好的婆婆丁,再三嘱咐要天天喝。泯着这苦而不涩的熟悉味道,想起了幼时在罗商小路上唱过的歌谣:“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其实
(一)我虽自小没有下过地,婆婆丁总还认得。前段时间旧疾复发,母亲又捎来晒好的婆婆丁,再三嘱咐要天天喝。泯着这苦而不涩的熟悉味道,想起了幼时在罗商小路上唱过的歌谣:“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其实没有莲,也没有兰舟,更没有明眸皓腕的采莲人,只有小姑姑牵着我的手,和旁边开成一片的婆婆丁。
罗商的地边坡沿儿满是婆婆丁,待结了籽,我就把他们拿在手里或者干脆趴在地上,鼓起腮帮“噗”地使劲儿一吹,那白绒绒的伞就忽悠忽悠地飘起来……幼时吹过那么多婆婆丁,从没想到它能治病,更没想到,人也会如飞籽般,离开家乡。
罗商是我故乡,就是在户口薄上被称为“祖籍”的地方。在英语里,故乡叫做“motherland”,而对我来说称她是“father’sland”更为合适。因为就是在这里,父亲走过了他的纯真童年和如雪的少年时代。而我,不过是在这里打发掉了四分之一的童年而已。
时间确实是好东西,正因为少了世事的磨练,我远不如父亲敏锐练达,他双鬓的白发本身就是一种说服;正是因为少了岁月的洗礼,我笔下远没有沧桑的叹息,不似郁达夫《故都的秋》,席慕容的《飘蓬》。
时间的神秘还在于,它可以让原本清晰的逐渐模糊,而曾经平淡的日益清晰,直至无法抹去。
(二)
幼时回罗商,并不一件多么欢欣鼓舞的事情,不过是由黄河南到黄河北。过黄河大桥的欢欣永远伴着晕车的翻肠倒肚,下车后见到爷爷奶奶的温暖总要伴着难堪的长呕短吐。我已经记不得给奶奶吐过多少次炕头了。
晕车固然难受,但晕车一好,我就可以享受美味佳肴了。祖父母做的东西确实好吃,至今我还记得三岁那年吃过的糕。祖父把一块面揪来揪去的,动作有点像现在的师傅做拉面。味道绝对没得说,在厨外就闻到甜甜的香。
我还喜欢祖母的油酥饼,不过我对油酥的兴趣远大于饼。那年祖婆婆那边要来亲戚,祖母就准备了油酥做饼,放在一个好大的盆里。本来我玩得很忙,是祖母叫我过去闻闻,是不是很香。结果我毫不客气就挖了一大勺,吃了。祖母吓慌了,说那是生的,不许再吃了.可是我总能趁奶奶忙乎的时候挖一勺,那可是真的嘴角流油呢,结果只不过是泄了几天肚子而已。当饼做出来的时候,可能是抱的希望太高,亦或是吃油酥吃滑了胃,总觉得还是生油酥好吃一些。
罗裳枣树特别多,仅我家院子里就有七八棵。枣子的吃法有很多种,蒸煮酿炒皆可,那些陵枣直接吃就好了,个头大,又脆又甜。小姑姑总是有那么多花样,高粱秆也能割成蜡烛罩,第一次喝的枣茶就是用她烤枣子泡的。祖母是不许烤枣子的,因为火候难掌握,往往火大了,吃烤的枣就像是吃灰末末。
小姑姑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会烤枣,还在于敢烤枣。因为祖父在县城当师傅,早上五点多就出发,天黑了才回来。在家里,祖母就是天,是一切的程序和法令。可惜的是,两个姑姑尤其是我都天生地“无视法令”。
记得有一年初春,我怂恿大姑姑带我到井边的湾里滑冰。这是祖母三令五申禁止的,大姑姑见我癞皮也就勉强答应先试试。结果戳进了半条小腿,湿了裤子。当时我是害怕了,看着姑姑戳进去,觉得自己闯了祸。不过这不是害怕的唯一原因,更恐怖的是换来了嘴皮子十分了得的奶奶一天的喋喋不休。
对罗商来讲,过年有没有电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年饭,黄焖鸡必不可少。尽管好吃,却十分麻烦,仅调料就得花椒、八角、胡椒、桔皮、白芷、桂皮好多好多。而黄焖鸡成功的关键在于甜面酱的质量,这功夫又要下在夏天。祖母的面酱在罗商是数得上的,每年夏天,祖母都要花好多心思在做面酱上。罗商确实是美食天堂。古时候,罗商所在地叫作武定府,还是个重城。祖母说,在罗商,家里可以没有别的,但不能没有酱醋咸菜。留心一下,每家吃饭都是大碗小碗的。
武定府已经不再,而她,还没有从饭桌上撤掉曾经的繁缛与风华。
(三)
已经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罗商”这个名字,竟是如此的雅致。曾不止一次地问过爸爸、奶奶,却不甘于“罗商”只是罗氏和商氏的联合而已。我总觉得应该有这么个传说,有这么个如水女子,婷婷婀婀,唤做“罗商”。
若是女子,名字应写做“罗裳”。我曾闲来无事,托着腮帮这样认为。读林清玄,凤凰花开,想父亲在他的如雪少年时,是不是也仗剑去国,梦凤化凰?落梅花,若有前世,我是在相思曲里弹着箜篌还是在敦煌的门前负水走过?罗裳必不同于其他的女子,不在水乡,却有着水样的灵性,又多了土地的质朴与浑厚;不在塞外,也一样有豪情,又多了几分宅门里的秀敛,洗尽铅华又流盼生辉。可惜她是张爱玲般的宽袍窄袖,她的坯墙与八仙桌决定了她只能是一位民国女子。说可惜,是因为我一直以来所迷恋的是旗袍之前的绰约。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忽又觉得即便是女子,叫“罗商”也未尝不可,更具不雕之美,更耐咀嚼。好多东西,辗转来回,最后还是觉得当初的最为合适。曾经抱怨过罗裳为何身着旗袍,抱怨家乡的油灯不是古时模样。易安一句“轻解罗裳”甚妙,衣袍不过外附耳,换洗之后,一样可以在月挽薄帘的小楼,在关雎之洲,在阳关,在敦煌,在蒹葭一方……罩着厚玻璃的油灯,的确无法当窗剪烛,无法珠铂飘灯,但它曾陪伴父亲的日日夜夜,确是十年夜雨苦行之灯啊。
罗商并不大,我想走遍她的大街小巷去仔细搜寻。会不会在某个角落,有个故事一直沉睡未醒?直视那些坯坯瓦挖,希望能找到失落在岩石夹页里的故事。苦苦行走,只是想寻找,寻找罗商,和罗商一样的姑娘。
(四)
当我怀念罗商,因为已经离开家乡;怀念美丽的村庄,因为你是我最亲爱的故乡。
去年初秋。我又回了一次家乡。孙子兵法城即将建成,我有幸先睹为快。广场上的挂钟和枪戟戈矛,一下子就把我带回了那个争唱大风的年代。一张张古朴的书案,承载了多少智慧,又多少血肉厮杀。蜻蜓点水的看过一点东西,由演义而唐诗、由唐诗而宋词、由宋词而元曲,却没有一个时代像战国那样给我持久的感动。只有战国,有我与天地同宽的胸襟气魄;只有战国,有我力排众议胡服骑射的英雄。当初看书,战国碰也不碰,而现在却成为我难以忘怀的家园。只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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