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染指
楼下两块草坪上原先绿意盎然的生机荡然无存,杂草疯长却盖不住小小的土地,让人有一种不忍细看的怜悯。不知何时起,仿佛一夜之间,草坪上突然变得色彩缤纷。鲜红、粉红、玫红、雪白色色皆美的凤仙花肆意开放着,让人
楼下两块草坪上原先绿意盎然的生机荡然无存,杂草疯长却盖不住小小的土地,让人有一种不忍细看的怜悯。不知何时起,仿佛一夜之间,草坪上突然变得色彩缤纷。鲜红、粉红、玫红、雪白色色皆美的凤仙花肆意开放着,让人忍不住想起杨万里的《金凤花》:“细看金凤小花丛,费尽司花染作工。雪色白边袍色紫,更饶深浅四般红。”凤仙花开极像桃花,被称为小桃红,可是两者的命运际遇天壤之别。桃花在温暖明媚的春光里开在高高的枝头,远望如朝霞般绚烂,近看如牡丹般端庄。凤仙在炎热闷湿的六月开在堂前屋后的墙角,远望若隐若现地藏于绿叶中,近看才知五彩斑斓。凤仙的花语很特别:别碰我,这大概和它的种子容易破裂有关。小时候的我,喜欢收集凤仙花种,小心翼翼地采。当你用力过大,种子便会迅速破裂,让你看到它的五脏六腑。如果它化身为人,必定是一个刚烈忠贞的女子,即使身处困境也要演绎出低调的奢华。
当桃花慨叹被风吹散随水飘零的薄命,凤仙已经悄然为人所用了。明末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记载了一首当时的歌谣:“指甲花连指甲草,大家染得春笋好”,说的是女子用凤仙花染指甲的风俗。其实,早在唐朝,皇宫内就风行用凤仙花染指甲了。李贺有一首《宫娃歌》:“蜡光高悬照纱空,花房夜捣红守宫。”说的是宫中有专门的花房,宫人连夜在烛光下捣花赶制染指甲的涂料。我们扬州也有“六月六,女染指”的习俗,只是这样的习俗似乎很遥远了,远远地停留我的儿童时代。
遥想当年,记忆中凤仙花汁晕染出的似红近黄的色彩像烟圈一般不停地弥漫,在我脑海中铺成一副淳朴的画卷。善于侍弄的堂姐告诉我,不要成天忙着收集凤仙种子,那光秃秃的小球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用鲜艳的花瓣染指甲。我似懂非懂地轻点头,征得大人同意后开始捣鼓。清晨,露水未干,镶着晶莹水晶的凤仙花瓣分外色彩明艳。我们三五成群的小伙伴各自寻找理想的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手,唯恐错过了时间,耽误了颜色。
小心翼翼捧回家的不仅是娇鲜的凤仙花瓣,更是一份对美无限期待的心情。那时候,我们不过十来岁吧。找来一块平整的石块洗净,把花瓣整齐地铺于石块上,我们兴致勃勃地捣花。看着鲜红的花瓣慢慢变黄变黑,腐烂开来,顿时心生疑惑:这样的东西也能让指甲增色添美吗?“笃笃笃”的捣花声中,期待的心情已然消失过半。待到把烂如泥的花瓣敷于指甲之上并用布条细细裹好后,妈妈笑着提醒我在泔水中浸一浸,这样才能让颜色更持久。虽然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又对泔水厌弃生恨,但一想到能换来美丽的指甲,便咬牙狠心下泔水,如何恶臭全然不顾了。
一夜美梦过后,我们的指甲脱去一层一层的包裹,露出似红近黄的色彩。那是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再丰富的色谱也显示不出。似水墨染就的烟雨江南的黄昏,旧旧的,淡淡的,诗意毕露。又像少女颊旁绯红的胭脂,柔柔的,轻轻的,温暖无限。就是这样一种纯朴、温暖又从不咄咄逼人的色彩,一直能在指甲上保持数月之久。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不会因为洗衣做饭之类琐事对之望尘莫及,又可免受指甲油油漆味的刺鼻,实在招人喜欢。
出身名门固然是好,若不如此亦不足惜。大家闺秀若不能知书达理,小家碧玉的多才多艺则显得愈发可贵。凤仙花便是这小家碧玉中的经典,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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