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亮的有些早。采茶女刚睁开眼便看到一米阳光透过窗台射进来。抬手看看表，刚好六点。这在农村倒该起床了。她随手拾起一根稻草绳，稍抬起头，两手把长发只往后背一套。绑结实了，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子也冲着她笑。
打开窗户，对着太阳伸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气。这晨真静，她直想把它装进怀里。侧耳倾听，邻居家的二大爷，正吆喝着把牛往外赶。二大爷总是那副牛脾气，三句离不了吹。人倒是不坏，只是吹多了，刹不住，有些令人生厌。
二爷先见着采茶女，抬抬手算是打招呼。采茶女甜甜的一笑，也向她招招手。还没走两步，二大爷便回过身道，三月的茶叶顶新鲜的，这村的茶就只你的最好。这天好，人好，茶也好，采着茶叶可别忘了吆上我，喝一杯清明茶呢？采茶女可从没忘过乡亲，每回采着清明茶，她总要吆上左邻右舍，给每人递上一杯，算是自己劳作的成果。在二大爷看来，他总觉得采茶女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不，最美的姑娘。他也知道，采茶女定会邀请他品春天的第一道茶。可这大清早，他就想听听采茶女的声音，这声音似乎带着几分仙气。
二大爷的牛似乎为着他的不痛快，冲着天叫了两声，急着往前赶。二大爷来气了，朝着它的后背就是一鞭。叫你赶，就不容我说两句。
采茶女看着二大爷的背影，笑了。隔壁房有稀疏的声响，采茶女怕阿妈急着起床，便走过去，打开门道：“阿妈，早着嘞，这几天您累坏了，您多睡会。”
阿妈先打开灯道：“几点了，人一老，睡眠就短。眼瞧着睡不着还是早些起床吧！在床上躺着也难受。”
采茶女：“怕是前些天累坏了，今天还是别早起，多睡会。”
阿妈把背靠着枕头，舒展着皱纹道：“今天该是个好天呢？真是采茶叶的好时候。”
采茶女为阿妈拉上被褥道：“阿妈，今儿我得上山采茶叶呢？您在家好好休息，别忙家务了。等我回来，我自个能做。”
阿妈难为道：“这也你做，那也你做，把你累坏了，更该坏事呢？我掂量着能做一点是一点，闲着也是闲着。一辈子呆在农村闲不得的。”
采茶女笑笑说：“那您这会先睡吧！早着嘞，我熬完粥，您再起床。”
采茶女揭开锅盖，用木勺舀着水往锅里倒，那水一进锅便不安分的上下流着。采茶女手洗着米，米在水里显得真白。水受着它的影响也显白了呢？淘米的过程也是一份乐趣。小时候，阿妈每次淘米，采茶女都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生怕漏掉一丝。现今自己淘米，似乎特别有味。
灶里的火苗不温不火，正适合煮粥呢？烟一点点往上飘，一天也便在炊烟中开始了。火光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一闪一闪。这灶还是阿爸自己做的呢？为着生活能过得更好，阿爸不顾家人劝告死活要进城打工。也不知道阿爸这会吃过饭了么？早上吃干饭，他吃得惯么？在家早上可都是吃稀饭呢？他倒又惦记起阿爸了。
火苗歪歪斜斜的摆弄着。采茶女手脱着下巴想，等阿爸回来了，一定要做他最喜欢吃的翡翠土豆丸。出去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打电话，他总是说电话费贵，舍不得花那钱。往后要是有钱，一定要让阿爸阿妈住洋房，吃海鲜。阿爸曾取笑她说，女大就不中用了，等她大了，她总得走，到时能回家看看，阿爸阿妈也就知足了。采茶女说不，她要陪着阿爸阿妈。男的要是真爱她，也就该同她一起陪阿爸阿妈。阿爸笑笑说这孩子还是那犟脾气。采茶女只认定自己一定能做到的。要是男方不愿意，那她就不嫁了。反正她不愿走出这个家。
锅里的粥散发着米香，闻着很是开胃。楼梯一颤一颤发着声响，阿妈正扶着墙往下走。人老了，走楼梯都有些吃力。可能是昨天没盖好被褥，受了些凉，还带着咳嗽。
采茶女扶着阿妈的手道：“阿妈，看您病了，这可该怎么办。我瞧着先送你上医院吧？”
阿妈盯着她道：“阿妈还不显老呢？身体骨硬朗着，这些小病难不倒我。再说农家人得些感冒哪用得着往医院送。那不尽糟蹋钱么？还是自个蒸煮点草药吃，不碍事的。”
采茶女知道阿妈的脾气也就不言语了，只低着头看青花瓷碗。阿妈瞧着她不放心又补了一句：“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么，你得小病也是吃草药啊！咱农村别的没有山上的草总该有，这草能治命。换是西药我真吃不惯，光是那味一闻我就想吐。再说西药救急，中药则治根治本。别耷拉个脸，笑着，你要知道你是村里唯一的采茶女。”
采茶女抬起头笑道：“阿妈，喝粥您配什么呢？”
阿妈道：“不是有现成的咸菜么？弄点吃着就好。”
采茶女把弄着瓷罐，取出一小碟咸菜放在桌上道：“阿妈，饭弄好了，咱们吃吧。”
阿妈动了两筷子，停着。采茶女只静静的盯着她看。
“你阿爸可惦记着你的春茶呢？今年他怕是喝不上了。”
“要不我采过茶给阿爸送去，阿爸就喜欢喝我摘的春茶呢？他说过只要早上美美的喝上一杯，生活就都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呢？”
“还是免了吧？他愿意往城里栽就让他往城里载。咱们到时喝咱们的春茶，不管他。”
“阿妈，你说清明节，阿爸能回来么？他应该回来的啊！每年的清明节他都在家里过呢？我想着今年清明他也该回家呢？”
“大约回来吧？我想着她还是惦记着你的春茶呢？”
“那到时我要给他泡今年的第一杯春茶。”

每年采春茶前阿妈总是叮嘱采茶女，咱自小长养在山里，吃的是土，拉的是屎。采茶前可得放下欲望，那么你采的茶叶受你的影响也该带上你的脾性。这山的精气可都浓缩在这茶里。瞧着，我们有多幸福，能够享受原生态的营养。
采茶女哼着轻快的歌一直想着阿妈的话。阿妈爱饮茶，在村里是出了名。她可以不吃早饭，但不能不喝茶。早上一醒来，她便泡杯浓茶，一个人坐在窗前静静的品。早上的光又特别来得淡，打在她身上很是和谐。采茶女受着影响也爱喝茶，不过不及阿妈喝得那么凶。采茶女爱喝清淡的茶，抓几粒茶叶，泡上一杯。这茶清香可口，令人舒爽。
不过今天早上阿妈倒是没喝早茶。吃饭似乎也缺了应有的兴致。瞧着阿妈确实有些显老了。阿妈总是那么俭省，这也舍不得买，那也舍不得花。忙活了一辈子，过的可都是苦日子。阿妈确也无怨无悔，那都是命，你能怨谁。至于采茶女，阿妈是希望她能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不过去与不去则全在采茶女自己。
采茶女因着心情好，看着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