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边里边外
我九岁那年,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大伯给我从边外娶回一个大娘。大娘带来一个女儿,叫月玲,和我同岁,生日比我大七天,我叫铃姐。我对边里边外这两个词并不陌生。常听大人们说,我们这儿叫边里,三十里以外的地方叫边
我九岁那年,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大伯给我从边外娶回一个大娘。大娘带来一个女儿,叫月玲,和我同岁,生日比我大七天,我叫铃姐。我对边里边外这两个词并不陌生。常听大人们说,我们这儿叫边里,三十里以外的地方叫边外。这个边叫柳条边。
从此,我就和边外的玲姐一起去学校上学,一起到村外剜野采、搂柴禾,一起下河抓鱼捞虾,形影不离。
玲姐心灵手巧。我俩剜菜的小筐,是她自己割柳条编的。编筐窝篓是细活儿,好多大人都做不来。
上世纪六十年代,百姓贫苦。大人们一年四季为养家糊口日夜操劳,我们这些孩子也不闲着,从春忙到秋冬。
春天的阳光暖暖的,风也温柔起来,杨柳树的枝条拱出了嫩芽。这时候,孩子们放学后放下书包,就挎起小筐自找伙伴奔向村外。
我的伙伴是固定的,就是玲姐。玲姐剜菜眼尖手快,我半筐菜没剜上,她已经剜满筐了。这时候,她就放下筐帮我剜。然后一起来到小河边,把菜洗清摘净。婆婆丁、荠荠菜留着人吃,其它的拿回家煮了喂猪。
一年春天,我和玲姐在河边洗菜,听见不远处一棵大榆树上有鸟的叫声,我抬头一看,树上有个大鸟窝。我说,窝里有鸟蛋,上去看看。玲姐不让,我趁她低头洗菜的工夫,几步跑过去爬上了树。谁知我光瞅上边的鸟窝,脚下一滑,竟从树半腰上掉下来。亏得树下是个水坑子,要不非摔断胳臂腿不可。虽然是一场虚惊,但我还是付出了代价,大腿划了一道口子,裤衩从中间撕开挂在了身旁的蒿杆上。
玲姐从河边跑过来,看见我腿上的血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边哭边用手绢捂住我的伤口。玲姐声音颤抖地叮嘱我,千万别动,血流多了人会死的。我吓的一动不敢动,两眼死死地盯着玲姐捂在我大腿上的那只小手。
其实,我大腿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看见出血吓懵了。过了一会儿,玲姐看见伤口不出血了,长出了一口气,让我继续捂着伤口,别受风,然后转身向村里跑去。
玲姐很快就回来了。她气喘吁吁地将一把小灰撒在我的伤口上,说小灰消毒,大人身上划伤了都撒小灰,随后从一边找回我的裤衩,坐在我身边一针一线地缝起来。
我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光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小子,在人家姑娘面前光着屁股,太难堪了。我刚想把背心脱下来绑在腰上,可背心还没脱下一半,就听玲姐厉声说,别动,一动伤口会出血的。
我乖乖地松开手,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玲姐。玲姐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这场面令我终生难忘。多少年来,我一想起这场面就心头发热,两眼发酸。玲姐,今生我欠你太多,我会加倍地偿还。
在庄稼院,三春不如一秋忙。大人们割高粱,收苞米,披星戴月。十几岁的孩子们拔豆根,搂豆叶,掰树丫,就象老鼠不停地往洞里倒腾过冬的粮食一样,一家一户要准备足够的烧柴来抵御寒冷的冬天。
辽北的冬天被大雪包裹着,地冻天寒,滴水成冰。庄稼人开始“猫冬”,大家坐在炕上,围着火盆,讲着去年讲,今年讲,年年都讲的那些老掉牙却百听不厌的故事,期盼着风调雨顺、丰衣足食,年年期盼却又年年盼不来的好年景。
寒假是属于孩子们的。我去划冰车,去大泡子捡鱼。大人们在冰上凿个咕隆,用网兜在水里搅,鱼顺水进入网兜。大人们把网兜提上来,往冰上一倒,大鱼拎走,剩下的小鱼小虾就归我们这些孩子了。
我特别喜欢王八虫。这小家伙比贰分钱硬币大不了多少,全身乌黑,在火盆里烧熟,揭去背上的硬盖儿,连头带腿放进嘴里,越嚼越香。
每次烧小鱼小虾,我都偷偷地留下几条,当然是送给玲姐。冬天没事儿,玲姐和姑娘们玩嘎喇哈,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其它季节少多了。好在我们住东西屋,天天都见面,彼此都惦着。
玲姐惦记我,惦记得无微不至。我一到冬天就流鼻涕,弄的小棉袄前大襟溜明铮亮。玲姐给我做了一个手绢,让我白天擦鼻涕,晚上洗干净留着明天再擦。玲姐的话我不敢不听,妈妈说玲姐懂事就象大人,听她的话没错儿。
小学毕业后,我和玲姐一起去中学读书。这年秋天,家里出了大事。爸爸上房抹烟囱摔断了脊梁骨,由于没钱医治,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半年后,姥姥家赶来大马车要将我们一家接走。
大伯拦在马车前,说妈妈和三岁的妹妹可以走,我不能走,他和爸爸哥俩就这么一个种儿,留下来传宗接代。
妈妈抱着妹妹哭着喊着上了车。我哭着喊着留了下来。
大伯家里又添了一张嘴,玲姐说,她要去生产队干活儿,替家里挣点儿工分,帮父母一把儿,他们的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弱,应该少干点儿累活计了。
玲姐一席话,说得我满脸发热。我说玲姐,你上学吧,我下地干活。我是男的,总比你力气大。
看着我们俩争论,大伯只顾使劲地抽烟,腾起的烟雾弥漫着小屋子。大娘抹着眼泪,唉声叹气。
这是个特殊的家庭。对大伯、大娘来说,我和玲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也舍不得。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玲姐就扛起大伯的铁锹悄悄地去了生产队。全家人都知道玲姐的脾气,没办法,就得我去上学了。
我知道玲姐更喜欢读书,她学习成绩比我好。我想,她背地里一定流过很多眼泪,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而已。
我读书的中学离家很远,为了省钱,我不能住宿,每天往返三十里路,起早贪黑,十分辛苦。而玲姐更辛苦,她才十六岁,却在生产队和成年人一样拔草、铲地、收庄稼,累得腰酸腿疼。我帮不上她,只能告诉她加小心,别累坏了身体。
这一年,庄稼收成不错。打完场一算帐,有劳动力的人家除了挣回口粮,还能领回些现金。玲姐干了三个月活儿,挣了三十元钱。大伯把这三十元钱都给了玲姐,让她买衣服穿。玲姐真的去了镇上的供销社,给大伯买了两瓶酒、两把黄烟,给我买了一件棉袄,她自己却什么也没买。
穿上玲姐买的棉袄,我身上和心里都感到温暖。要知道,能穿上买现成的制服棉袄,这在当时是很奢望的事。这种棉袄做工精细、样式美观,穿在身上很打人。
1975年中学毕业,我成了村小学的一名民办教师。这在当时是很令人羡慕的。玲姐高兴地一再告戒我,衣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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