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辆车呼啸而过，带起的气流几乎我把掀翻到路沟里，稳定住车子，不禁小声诅咒它开到路沟里去。抬头看看过去的那辆车，原来是一辆时风三轮。
半年前，同样是这条路，一个出发地——我四姨家，一个目的地——我家，人也一样还是我自己。所不同的是那次在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看到交警的拖车正拉着一辆不成样子的面包车和一辆还算完好的大卡车在路边缓缓行驶。经过时看到面包车的挡风玻璃已经没了，车门和方向盘上面尽是干涸的血迹。不用想，又是出车祸了。回到家问了妈妈，原来是在东边拐弯处两个车撞在一起，死了一个人。
所谓的“东边拐弯处”是指乡中学附近的那段路，中学临着公路，不少学生在这段路上丢了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故易发路段”的牌子就竖在了路旁。可惜这个牌子太过于暗淡，总是不怎么显眼，每年还是要有几个人在这段路上丢了性命。
我在中学上学时就出过好几次车祸。初一的冬季，一同学的哥哥来学校接他，弟兄俩被车撞上死了一个；隔了一两天又有一个人被撞。不过这两起车祸我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记忆最深的是初三的那次。
那个时候我们是周六回家，周日下午来校上课。车祸就发生在周日下午，该女生往日是由她父亲送到学校的，当日家里有事，就由她上小学的妹妹送到了学校。她妹妹把她送到学校大门对面的路边就走了，女生在穿过公路进学校的时候被一辆重型货车撞倒在地，当即昏死过去。司机刹车，然后莫名奇妙地倒车，车轮又一次从女孩的身上压过去，奄奄一息，然后司机和同伴下车逃窜，在田野里被附近的村民捉到。出了车祸后，同学们都围上去看，有人打120，但是半个小时过去车也没有来，后来一个路过的急救车被拦了下来，女孩在赶往县医院的途中死亡。
这起车祸因为很多人现场目击而影响特大，学校不得不开大会安抚人心。班主任在教育我们的时候又说起了很久以前的一起车祸。
那是一个夜晚，一个走读的学生骑着车子回家，扒着一辆急速行驶的货车以省劲，松手的时候不小心翻倒在地，被后面紧跟而上的一辆车碾死。这个人是我们村的，按辈分我要喊他舅舅。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舅爷两口的悲痛欲绝，如果不是有人一直照看着，怕是也熬不过去这道坎。尸体拉到家装进棺材，一个晚上几个年轻人抬着棺材走出了村庄。
问爸为什么那个人开车撞了人还要再倒车再碾一次，爸说：“撞死了，大多都私了，两三万块钱也就了事。撞不死，前前后后医药费不知道要扔进去多少。如果残废了，人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找你赔钱，一次又一次，麻烦！”
“那法律干嘛用？交警不管吗？”
“法律只有那么一点用，不能管住所有事。再说现在谁闲着没事去经年累月地打官司？交警除了会开着车站堵在路口乱收费，谁去干正事啊？出车祸了来清理下现场，安慰下家属往往就没了后文。”
爸爸开车已经十多年了，从我家拥有第一辆车的时候妈妈就一直担心会出车祸。一次从广州回来，在湖南山区的一个盘山公路上没转过方向，车头出去公路一米多，下面就是悬崖，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幸亏爸爸及时刹车，出了一百块钱让一个路过的车帮着把车拉回路上。妈妈提起此事就感到后怕，所以后来爸爸说要去给别人当司机的时候妈妈坚决反对，最后在乡上租了门面，做起小生意。爸爸去送货常走的都是乡间土路，坑坑洼洼，车速永也提不上去，自然少了很多危险。我和爸爸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提醒他开得慢点，也许仅仅是因为爸爸开快了我就感到害怕，虽然我相信爸爸的技术。但是技术再好，能够挽回一个车轮下丧生的生命吗？
高中的时候搬家搬到了公路边，每天都要穿过公路去店里，妈妈总是叮嘱我小心路上的车，唯恐一不小心我小命呜呼。有次小堂弟和我一起，一不留神他就跑起来要穿过公路，当时正有一辆车疾驶而来，我追上去拉住堂弟，心怦怦直跳。真不知道如果没有拉住堂弟会出现什么后果。
住在路旁，见到最多的是车流人流，听的最多的就是喇叭声和谁又在哪里被撞死了。去年元旦时，正在家里看电视，妈妈告诉我一个人被撞死了，就在我家南面的路口，让我去看，我说看了恶心没有去。
关于生命的脆弱，常常是我们不可想象的。在一辆铁家伙面前，生命不过是一块肉而已，轻易地就被毁灭。曾经看到这样几张相片，是一个师兄在车祸现场拍的：一个八九岁的小学生被撞，胸部以上全部被碾成肉浆，内脏露出。也许是因为见过太多的车祸场面，我对那几张相片除了感到有点难过之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想要呕吐，虽然第一次见到车祸时也是几乎呕吐并且一周都吃不下去饭。
车祸之中，总有生命离我们而去，有时候是我们漠视生命，有时候是生命漠视我们——因为我们不懂得珍惜。就象那辆疾驶而过的三轮车，这样继续开下去，不出车祸才怪，何况三轮车是多少失衡就有侧翻的危险。那个司机如此漠视生命，生命自然会漠视他。
也许只有经历过死亡的才能真正明白生命的脆弱与易逝，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机会去经历。所以，珍爱生命！

2009年1月14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