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让他再变老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直到他生病了。感觉他病得很突然。记得去年夏天,7月的时候他还骑着破旧的电动车接我回家啊,可是转眼,10月份,他就进医院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比之前更像个老头了。他才5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直到他生病了。感觉他病得很突然。记得去年夏天,7月的时候他还骑着破旧的电动车接我回家啊,可是转眼,10月份,他就进医院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比之前更像个老头了。他才51岁,不是一个正当壮年的时期吗,怎么就瞬间苍老了?四年前,我执意要选择离家远的地方上学,丝毫没有想过为了他们留在湖北。当年填报志愿,我报考的全是北方,最远的在吉林。第一志愿是沈阳的,而我现在,也留在沈阳工作。填报志愿最后一天,因为害怕调档,我第一次,问他我该怎么办?他说,不要去云南重庆这些地方,也不要跑太远,实在不行,就填长江大学吧。也许,从没有过青春叛逆期的我,在那个时候,用不闻不问的方式,展示了最残忍的叛逆方式。我完全无视他的意见,执意来到了沈阳。他和妈妈,坐了22个多小时的火车,把我送到沈阳,报名结束那天,他们坐凌晨开得火车回家,在武汉又是凌晨,幸运地遇到回仙桃的车了。四年间,我也思过家,也想过当初按照他的意思,留在湖北,也许就能经常看看他,也许就可以在他迅速变老之前,记住那帅气的面容。
他跟我说,要不是你来沈阳上学,爸爸这辈子也没机会来沈阳看看。我说,等我以后把你们接到沈阳来生活。等着等着,我毕业了,他的人生,却也要毕业了。真的是,再也没有机会,等他来沈阳了。等着等着,就等没了。
第一次知道他已经住院2天了,是在火车上。而当时赶火车回家,却是因为姐姐告知我爷爷去世的消息,从没想过,他没能见着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我在火车上一直哭一直哭,吓到了对面的阿姨。看见他的时候,他反倒安慰我,哭什么,我这不很好嘛!能走能动,刚刚还吃了两碗米饭。我很不争气地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法接受,当初那个因为我握笔方式不对而生气的人,因为写错作业罚我下跪的人,因为我高三半路回家大半夜安慰我的人,如今,只能和床为伴。
那时候,我大四,即将论文开题,他却昏迷不醒。我以为,我放弃论文放弃答辩放弃毕业放弃工作,呆在他身边守着他,就会有奇迹发生。他曾经说过,要看到我的毕业证,这是他这辈子的使命。看到我毕业,他就可以放手,不再牵制我了。他在手术室待了一天,从早晨7点到下午6点多,我以为手术成功,他就会像以前的那个爸爸一样,能吃下2大碗米饭。显然我错了。
妈妈劝过我很多次,他也劝过我。他说顺其自然,她说你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要接受。我也劝过自己很多次,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出手术室的时候,他很清醒,还在笑。一个礼拜,我终于睡得安稳。可是,第二天,他却疯了一样,摇晃着刚刚做完手术的脑袋,在寒风中大肆喊叫。彼时,武汉已是秋天。我以为手术让他的大脑受损了。我以为他疯了。我以为我没有爸爸了。路人都在看他,我们也在看他,刚刚做完手术的他,脑袋缠着绷带的他,嚷嚷要出院。当时的我,吓傻了。后来才知道,是麻醉药效还没过去。我陪了他10多天,回学校了。
尽管大四期间,我回家的次数明显多了,却永远没法弥补这四年对他的遗憾。生病的他,虚弱的他,脾气还是那么暴躁。可是,当他跟说“没啥事,你就别回家”时,声调明显变低了。毕业了,我特意把毕业证拿回家给他看,那时候,他需要每天吃药,隔几天就去医院住个把星期。他看着毕业证,笑了。他问我找工作的事情,我说不急,我想在家过最后一个暑假,也许以后就没得休了,也没法看到你了。这个暑假,我对他撒过很多慌。他变白了,病态的白,脸上毫无血色,腿细得已经无法支撑那已经慢慢瘪下去的啤酒肚。
现在的他,喝一小碗稀饭就饱了。他仍旧不爱吃青菜,仍旧是说“这菜有什么好吃的”,仍就动不动发脾气,和妈妈吵架。年初,他说想买双皮鞋,那时候,他还能自己走路,不需要轮椅。我说,我给你买,我挣钱了。他笑笑,却说,今天不买,改天。结果就没买成。寒假结束回学校后,他又住院了。每天打不完的点滴,吃不完的药。他说,他不治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怕没钱。我能看到,他想活下去,却每次在医院都吵着要回家。他说没钱的时候,他哭了。我第一次知道,爸爸原来很脆弱。
医生说,他是恶性脑癌,没得救了。任何的方式,都只是延缓他的死亡期限,到最后,他会在疼痛中死去。这个肿瘤,在他脑袋里生活5年了。可能,是在高三他安慰我的时候,就生根发芽了。可是以前,他只是说腰椎疼,腿疼,却从没想过是脑袋出了毛病。
之前看待死亡,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看网络和报纸刊物上关于死亡的描述,以为那就是一连串的数字而已。其实死忙每天都在降临,只是这一次,他很倒霉,我也很补幸。昨天给妈妈打电话询问他的状态,说着说着,我就要哭了。妈妈说他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也只能躺在床上了。虽然有轮椅,他却不愿意去外面溜达,哪怕只是看看蓝天。我想,他也许不想面对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这个事实。我想,我也在逃避他可能随时离开的现实。
我们的全家福,还是夏天的时候,趁他还能自己走路的时候,急急忙忙拍的。这么多年,一直说等以后有钱了,拍个多好看的。他的情况,总是反反复复,好一会而,然后急转直下。
生病后的他,变得特变爱操心了。那次和姐姐去广州陪他,我们坐火车的夜晚他未眠。总是会问我,姐姐有没有男朋友。我想,没看见我们三个任何一个人成家,是他最大最大的遗憾。
他们今天,就回到乡下的家了。已经2个月没住人的房子,潮湿而阴暗,发霉的味道充斥着每个角落。四年前,他说,等你们大学毕业后我就买个小轿车自己开着玩。四年前他说,这个拖拉机再用四年就补用了。2年前,他说腰疼,可能以后开不了车了。去年生病之前,他说想把旋耕机卖了买轿车跑跑。他说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爸爸这个暑假挣了2万块。生病之后,他说,要不是我这个病,我也算有房有车一族了。虽然我们真的是“有房有车”一族。他说,爸爸给你们欠下这么多债,对不起你们。于是他嚷嚷着不治病了。
爸爸这一生都在操劳。可是,却没有等到安享晚年,甚至都没有等到我们挣钱给他买烟买酒给他拿去打麻将。他在一步步走向死神的怀抱。而我们,却无能为力。我总想着,拿出第一次得来的工资,带他们吃顿好的,买几件得体的衣服穿,带他们去哪里玩玩。可是,好像我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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