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城市游荡
已经习惯了早起,我是一个勤快的人。早年在农村的时候,早起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荣耀。当人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我已经起床挑水或者下地干活了,我觉得这是一种本分,即使来到城市,也不应该更改。早起除了可以摆脱床
已经习惯了早起,我是一个勤快的人。早年在农村的时候,早起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荣耀。当人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我已经起床挑水或者下地干活了,我觉得这是一种本分,即使来到城市,也不应该更改。
早起除了可以摆脱床的束缚,还可以看到风景。我注视过往的每一辆车,每一个人,思索他们起早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我和他们不同,我早起只是因为我喜欢在清晨看他们。
我一般会在大路上慢跑,我放松身体也放松思想。路灯还没有熄灭,在用不同的角度向我投来影子,我不理会它们,因为就是它们把好端端的夜糟蹋得不成样子。此刻的我显得无所事事,边跑边思考沧海和桑田如何互换,思索类人猿身上的毛怎样褪去,幻想祖先们曾在脚下的土地上生过篝火,我甚至想停下来,聆听坚硬的柏油路下古代幽会的男女们缠绵的情话。我不会停下来,因为我知道除了自己的喘息,什么也听不到。
我看到街上的人从零星到拥挤,如同陆续登场的演员。我们相互认识或者不认识,我们都是演员,也都是观众。摩擦和碰撞是城市生活的主体,即使躲进钢筋水泥浇筑成的盒子,也逃不过手机和网络的追踪。
我喜欢看日出,喜欢看喷薄的红色渲染天际,如同在看自己人生所有的希望。城市的楼很高,看日出要到城市的东边才可以看到,而我恰好住在西头。从城市的西头到东头要穿越几十条街,这需要动用汽车,车要喝汽油才肯载我奔跑,而我是个小气的人。所以我看日出的时候很少。我时常怜悯地望着高楼大厦的缝隙里的阳光,体验一种另类的无奈。
我的车是辆蓝色的雪佛兰,选择蓝色是因为我觉得蓝是城市里最缺乏的颜色。绿色可以人工栽植,可蓝不能。
我开车一般很慢,因为二十四年前我的父亲被一辆超速的汽车永远带走了。看到红灯我会很规矩的停车,有车在我后面我会避让到右边以方便人家超越。我有的是时间,我不急。
我很爱惜车子,没事的时候总是里里外外地擦拭,停车的时候我回选择有阴影的地方,免得它接受无端的暴晒。买保险是我总是尽量多买,仿佛车子就是我的一个兄弟。
车载MP3里,有我喜欢听的佛乐,音量一般开得很轻,因为有些音乐只有轻的时候才有味道。
冬天我穿母亲手工做的棉袄和棉鞋,夏天穿白色的对襟纯棉唐装和有网眼的布鞋。
我不是刻意的另类,也不是从内心深处排斥西装或是皮鞋,我只是喜欢纯棉布贴紧肌肤时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比情人的抚摩更加真实,让我自恋般的陶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固执,因为我什么也不想改变,或许是因为我还没长大,或许是因为我已经老了。
我的真实身份是商人,我卖茶。
选择这个行业是因为我喜欢喝茶,不过喜欢喝不等于会生意好,所以我的茶庄门前经常有麻雀光顾,也不知它们是否在验证“门可罗雀”这个成语的内涵。
做茶叶生意靠的是礼品和福利,我的亲戚朋友们都称不上显赫,所以我只好不停地去推销。
每天早餐以后,我会把龙井、碧螺春、铁观音等散茶分门别类地装进精致的小茶盒里,厚着脸皮去敲开一扇扇陌生的门。接待我的一般是办公室主任之类的角色,说话的语气和措辞都几乎同出一辙。我总是微笑着递上名片,然后说一套已经背得烂熟的句子,然后等他们委婉地拒绝。最后是我送几小盒茶给他们,然后离开。
剩下的,就是等待他们打电话了。
我觉得自己很不幸,因为这是一个依靠关系和回扣才能跑成业务的时代,多少次了,一些领导宁可要他们亲戚朋友的高价劣茶也不会要我的低价好茶。我眼红却不嫉妒,因为人家也要生存,也有老婆孩子要养活。
我要等的是其间零星的好人,他们会因为我的茶好而打电话给我,偶尔做成一两笔生意,好养家糊口。
无聊的时候我会去同行的茶庄喝茶,看他们用绿茶冒充碧螺春,用本山冒充铁观音,我不戳穿也不效仿,我只是笑着看。
下雨的时候,我会爬在自己茶庄的柜台分拣铁观音的毛茶,我一边仔细地摘除茶梗,一边打电话邀朋友们来喝茶,因为我的茶庄叫“听雨轩”。
我用德化白瓷的瓯杯,我的手很稳,我泡的工夫茶还算有名。
晚上我一定会喝酒,这是需要也是习惯。
没有应酬的时候,我会选择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喝,下酒菜有时是一碟花生米,有时是半条咸鱼,是什么并不重要,有酒就可以。我酒量不大,一般每次喝四两左右,我只喝高度白酒。
当电视打开,当酒菜到位,我的我惬意生活就会开始。
我一般先喝一小口,含在嘴里却不咽下,让那份辛辣和甘冽充盈整个口腔,然后再轻轻地分几次咽到胃里。然后我吃菜,津津有味地吃,有时候还故意吧唧几下嘴。看着杯中的酒,我如同土财主看着自己的财宝。我喜欢微醉时的那种感觉,更喜欢酒气从胃里反馈上来时的味道,我会觉得自己开始轻飘,从社会的底层升到了上面,可以俯视一些以前自己原本仰望的东西。
这是放纵,也是麻醉。
吃过晚饭我会上网,这是一种放松。
网络里我没有根据地,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流浪者。我戴着各色的面具招摇过市,和同样戴着面具的人相互遇到然后分开。或许有纠缠,或许有泪光,可我们都是路人,电脑一关,就要回家。
床依然是一天里最后的归宿,如同飞翔的鸟最终还要回归大地。
我很少做梦,即使有梦也只会和生养我的那片庄稼地有关。我从庄稼地里走出来,回头时那片土地已经不见了,仔细想来土地其实并没有少,只不过是原本生长庄稼的地方长出了楼房和街道广场。人们被圈在里面,犹如一群被圈养的羊。羊,一种出生就是为了给我们提供肉和皮的动物,在农村养羊要用木桩做成一圈篱笆,只留一个出口。城市的道路四通八达,每条路都是出口却都没有尽头,我自愿被圈在里面,因为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能做的是每天早起,去看风景。
已经习惯了早起,我是一个勤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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