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殇清明
又是一年清明时,春风落日万人思。莺飞草长,细雨如丝,一路逶迤绵延的祭奠人流,让人别样的感伤。“丘墟郭门外,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林,尽是死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潇
又是一年清明时,春风落日万人思。莺飞草长,细雨如丝,一路逶迤绵延的祭奠人流,让人别样的感伤。“丘墟郭门外,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林,尽是死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潇潇风雨人归去。”
遥望夜空,静听哀雨,不禁深深怀念我那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老太去世三十四年之久,可她那慈爱的笑容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她喜欢搂着我,轻轻地唱:“小板凳,四条腿我给奶奶嗑瓜子,奶奶嫌我脏,我给奶奶煮面汤,搁点盐,搁点油,奶奶喝了点点头。”在老太柔柔的吟唱声中,我总是能安然入睡。她喜欢每天中午把剩下的米饭,烤成脆脆的锅巴,看着我磕巴磕巴地嚼,然后咧开没牙的嘴笑。她喜欢,在我肚子疼的时候,轻轻地帮我揉,安慰我,“不要怕,老太会把虫子赶跑。”她喜欢晚上搂着我睡,这样我就不会受凉生病了……小时候,体弱多病的我,没有老太的呵护,哪儿能长大?那一幕幕,如在眼前,可老太却长眠于地下。
老太是和爷爷、奶奶、爸爸从南京下放到淮阴的,她一生多苦。年轻时候曾给有钱人家做过佣人。为了生活,她不得不遗弃了两双儿女。来到淮安,她水土不服,患上了严重的哮喘,整天咳嗽。可就那样,她没有一刻空闲,不停地为儿孙服务。她最盼望的就是回南京,她说要叶落归根。终于在我5岁那年,她如愿以偿,可以回南京了。可是她最不放心我这个重孙女,硬是要带我走。爷爷当时不怎么愿意,老太哭了三天三夜,终于让爷爷同意了。我得以和爷爷奶奶一起回南京。然而,就在回城第二天清晨,老太就睡在我旁边安详地去了。年幼的我,还拉着她的手吵着要她带我去买吃的。可那时的老太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老太真的归根了,她如愿地睡在了栖霞山边的一座土山上。那里景色优美,草木繁茂;那里有她的丈夫,我未见过的老太爷。下坟的那天,我看到奶奶、姑奶和妈妈在哭,可是我却哭不出来,小小的我哪儿知道那是人生的死别,以后再也看不到老太了呢?以为老太只是和我捉迷藏罢了。后来,总也不见老太,我才知道,老太已经和我是两个世界。我不会再听到老太柔柔的吟唱,不会再吃到她烤的脆脆的锅巴,不会再有人在我肚子痛的时候帮我揉了。
哦,老太,如果您还活着该多好。如今,您最疼的重孙女已经成大人了,还有了儿子。我多想孝敬您一下!可这都成了奢望。由于不在一个城市生活,清明的祭奠也常不能成行,老太您会生我气吗?但是,无论何时您都在我心里,您的歌声,您的笑,将伴我永远!
老太去后,奶奶成了最关心我的人。她带我看电影,替我梳头,洗衣服,送我上学。那时,江南水泥厂每天晚上都要放露天电影。奶奶总在晚饭后,带我去看。什么《蝴蝶夫人》《简爱》《孙悟空大闹天宫》《红楼梦》……都看过。特别是有一晚,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奶奶就打着伞带我坐在雨地里看着《佐罗》。我害怕,奶奶就说“你看佐罗多勇敢!玲子也勇敢,对吗?”我就不再害怕了。果然坚持到电影结束。那时光就定格在我的记忆中。爸爸总说,我小时作文写得好,跟看那么多电影有很大关系。这,不就是奶奶您的功劳吗?
奶奶心灵手巧,一块普普通通的花布,到了奶奶手里,七剪八剪,左缝右缝,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件漂亮的衣裳。我穿着它去上学,引来老师和同学多少惊羡的目光。至今还记得那条白底红点带腰带的裙子,使得二年级的那一次春游,我出尽了风头。
有一次,我病了好多天总不见好,奶奶急得做起了祷告。您用铜钱竖立在碗背上,然后烧了好些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也怪,那一刻,我居然真的好了。奶奶高兴得不得了,煮了好几个甜蛋给我吃。我一直奇怪,为什么铜钱在碗背上可以竖立?为什么烧纸后,我的头就不疼了?奶奶总说那是秘密。现在,我知道,那是您的爱的力量让我痊愈的。
在奶奶的呵护下,我身体逐渐强壮了,学习也名列前茅。可惜好景不长在,我五年级时,奶奶得了重病,妈妈只得把我接回了家。就在那个暑假,奶奶,亲爱的奶奶,您也离开了我。您和老太到了一起,你们一起作伴,该不会寂寞了吧?
后来,我在父母这边考了师范,工作了,爷爷也80多了。他来到我们这里,可是我们工作都很忙,没多少时间陪他。我只能给他买点他喜欢的茶叶,香烟。总看他寂寞地坐在门口呆望。没多久,他也去了。我真的好伤心,我后悔自己懂事的太晚,我该给他更多的孝和爱的。
如今,老太、奶奶、爷爷,你们三人,都长眠在那座土山上了。你们还好吗?为什么你们最爱的孙女从没有梦见过你们?难道是我阳气旺吗?好想时光倒流,我可以再依偎在你们怀中,听你们慈爱地喊:“玲子,当心了!”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哦,我的最爱的亲人啊,你们在哪儿?那荒草里的坟茔真的是你们吗?去年清明,给你们上了一次坟,跪在你们坟前,我的心隐隐作痛,泪却流不下来;今年,我没去给你们磕头,在网上用文字祭奠你们,泪水却簌簌落下。不是孙女心肠硬,而是,想从前,一切一切,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哭泣!现如今,悄悄的,我一人,我自由痛哭!
“迳直夫何细!桥危可免扶?远山枫外淡,破屋麦边孤。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梨花自寒食,进节只愁余。”
你们长眠的山岗是如此的阴冷寂寞,点几烛香蜡,让孙女在遥远的地方,洒泪跪拜,让大地传去我对你们的思念,我所至爱的亲人们,安息吧,也请你们保佑活着的人安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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